那些在泰国摘椰子的“打工”猴

当你在泰餐店点上一份火锅界的清流椰子鸡，或是在京东全球购的购物车里添上一盒泰式椰奶时，你拉动的可能不只是泰国椰业的GDP，还有一只猪尾猕猴采椰时敏感的神经。

“猴产”阶级

2020年7月3日，善待动物组织PETA在YouTube上公开发布了一则“泰国椰子种植农奴役猴子”的视频。画面中，一只即将上树采椰的猴子被系上链条，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像极了被强按在地上摩擦时的人。

PETA称，他们秘密调查了8个农场，无论是在树上参与劳动的，还是在笼子里准备劳动的猴子都一脸生无可恋，它们不用打卡，不用吃外卖，也没有颈椎病和啤酒肚，却也是真正的“社畜”。

猪尾猕猴在体型上大约相当于一个4岁儿童的大小，战斗力主要来自口中的两颗犬齿。啸聚山林的他们显然干不惯工具猴一样的勾当，因此为了安全起见，农夫可能会拔去不听话的猴子的犬齿。

对此，中国国际电视台曾跟拍了当地一位椰子农夫的一天，猴子渴了，他拆开一盒牛奶，猴子累了，他帮它按摩松筋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让人看了也直呼舒服。

但无论是不是摆拍，PETA已经打响了“抵制战争”的第一枪。

在大洋彼岸，英国首相鲍里斯的未婚妻凯莉在Twitter上首先呼吁各大超市停售涉嫌使用打工猴的椰子产品，随后英国著名连锁超市易购Tesco、Sainsbury's，Co-op和Asda都表示会把Chaokoh的产品下架。高举人道主义大旗的美国自然也不甘落后，Costco超市直接将Chaokoh的椰奶倒掉，上一次如此简单粗暴的做法，可能还要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危机。

不过对于泰国来说，这的确可能引发“经济危机”。

据泰国有关部门的数据，泰国椰子产业每年贡献的GDP高达4亿美元。2019年，泰国出口了3.95亿美元的椰奶，向欧盟和英国出口的椰奶约占总额的1/5。

2020年7月6日，泰国副总理兼商业部部长朱林表示，PETA的宣传正在影响泰国椰子产品在英国及其他欧洲国家的出口和销售。“在泰国，猴子采摘椰子的情况远达不到工业化规模。”朱林还在7月6日发了条推文，配了一段摄于2016年的视频：在Chaokoh的一家供应农场里，工人们用又大又长的剪刀从树上把椰子快速切下来。

泰国椰农协会主席Nukul Luk-In也表示说：“大多数农民都用这种带切割器的长杆摘椰子，用猴子的越来越少了。”而泰国克拉党秘书长苏万帕克迪直斥 PETA虚伪双标：“在西方，训练有素的猪也得找松露。”

猴子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绳子（图源：法新社）

面对官方的回应，PETA 抛出了一组数据：“一只雄性猴子平均每天最多可以采摘1600个椰子，一只雌性猴子可以采摘600个椰子，而人类每天只能摘80个椰子。”如果按照人类打工族的福报“996”计算，每只雄性猴子每分钟要摘约2.6

个椰子，PETA 的调查数据是否客观全面，也有待推敲。

从历史上看，在远离水泥森林的其他角落，动物依然是重要的生产力，如果“工作猴子”涉及奴役，那么用牛犁地是不是在侵犯牛的动物权益？让驴子去拉磨是否是一种虐待？

猴子学校与采椰专业

在泰国曼谷以南650公里的素叻他尼，一只3岁大的猪尾猕猴正在主人的三蹦子上嬉皮笑脸，它的名字叫诺克，而20分钟后，在萨普塞候开的猴子学校里，它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泰国的南部，人们利用猴子摘椰子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萨普塞候猴子学校的老师萨姆杰说。事实上，斯里兰卡、马来西亚、印度等其他国家的椰子种植农有时也会依赖猴子。

摘椰子的猴子要从1~2岁开始训练，训猴者会把椰子插在棍子上，模仿在树上采摘椰子的情形。猴子们首先要学习如何用两条腿和一只手旋转附着在棍子和塑料绳上的椰子。“训练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和猴子成为朋友。”萨姆杰说，她不能伤害猴子，也不能惩罚猴子，这样猴子才会慢慢接受她。

在农诺伊的种植园里，每当一个新鲜的椰子从树上掉落，61岁的农诺伊就会对椰子树顶的猴子发出“哇”的一声，接到信号的猴子一个激灵就蹦到下一棵树顶，速度之快，反应之奇，连人工智能也望尘莫及。当每日的椰子采摘完毕，农诺伊会拽拽猴子脖上的绳子，示意让它爬下来。

他家的猴子和大多数训练主的一样，每天从早上8点工作到下午5点，一周工作 6天，仅在短暂午餐或雨天时间休息。摘椰子的猴子每天会有三顿饭，包括米饭、牛奶或能量饮料等食物。当猴子不工作时，它们就会被拴在树桩上。有的猴子也会被主人关在笼子里。

在泰国南部开办了第一所猴子学校的颂治认为，“泰国曾经一直在密集使用人力去摘取椰子，但是人类并不擅长爬树，我们经常会出现员工因为摘椰子摔死摔伤的情况。如果能训练猴子摘椰子，不是更好保护了我们自己吗？”

猴子去摘椰子了，那人呢？

数据显示，全世界每年有600人因为摘椰子而死亡。

这和采摘方式紧密相关。人类只能用顶端绑着刀的杆子奋力敲击这高高挂着的坚硬果实，而猴子却能轻松攀爬到树的顶端摘下椰子扔到地上。对泰国农民来说，让猪尾猕猴摘椰子，就像苏格兰人训练边境牧羊犬放羊，极寒之地的居民训练阿拉斯加犬拉雪橇，边境线上的警察饲养德牧用于缉毒一样流畅。

既然有工作犬，为什么不能有工作猴？

对此，夏威夷大学人类学名誉教授Leslie Sponsel说，他曾和妻子一起在泰国做田野调查，专门在当地研究猴子与人之间的关系。“在泰南的时候，我们从来没观察或听说到虐待猴子的情况，在泰国一些家庭，猴子甚至和家庭成员没两样。”

随着社会的发展，动物普遍变成了宠物，成为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是在世界上大多数地区，动物依然是重要的生产力，这一点在短期内无法改变。那么人类如何利用动物生产才不算是虐待动物、侵犯动物权益呢？

波切特在《动物劳力》一书中认为动物作为重要生产力短期内无法完全用机器替代，人类社会也尚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在使用动物劳力时，也应该有一些基本的规范，不要训练动物去做它们天性中做不到的事，并配备防护措施，防止动物受伤。这或许是更值得我们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