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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2021-06-24 17:22:28   来源:中国—东盟传媒网   
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首发于《中国—东盟博览》2021年6月·下半月刊 撰文/余平

故乡的村庄被各种各样的树木环绕。

初夏,故乡的槐花就在阳光的微醺下睁开双眸,一串串白色的小花密密匝匝竞相开放,稠密的槐花压弯了树枝,阵阵浓郁的花香直扑面颊,沁人心脾。差不多这个时节开放的,还有苦楝花。四五月间,一簇簇浅紫色的花朵缀满在高大苦楝树的枝头,散发着淡淡苦涩味。苦楝花内敛而低调,在暮色里悄然开放,也会很快落去,不见踪影。

洋槐花,是美景亦是美食

开满槐花的树名叫刺槐,也叫洋槐,因树枝上有刺,许多人不太待见它,城里很少有刺槐的身影。然而,刺槐却遍及故乡的沟沟坎坎、村落山野,而且长得枝繁花茂。

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洋槐花开 摄影:石城人

村口就是一片槐树林,每当洋槐花开的时节,有乡亲便用绑着镰刀的竹竿采摘洋槐花。我没那个耐心,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几层楼高的树就噌噌噌爬上去,捋几串洋槐花入口嚼着,满口是甜滋滋香幽幽的味道。吃完后我就摘些洋槐花雨点般丢到地上,小小孩们满地捡拾,我在树上得意地大笑。

童年时最爱吃母亲做的槐花馍,现在的孩子可能无法理解,槐花毕竟是一种野菜,那个年代的人并非是为了时令的滋味,更多的还是用来弥补口粮的不足。母亲一大清早就把还带着露水的槐花采摘到家,然后倒出小麦粉、玉米粉和面,等和好了面,还要经过大半天的醒面,等盆里的面醒了,母亲就把揉得圆润光滑的面团放到案板上擀成圆圆的面皮,撒些细盐和葱花,再均匀地撒上槐花,然后卷成一只只花卷,最后入笼蒸熟。出笼的槐花馍香气缭绕,我拿起热腾腾的花馍往嘴里塞,有股槐花的香甜在味蕾周边袅袅荡漾。这时的母亲总是一脸的笑容,打趣地说:“看你猴急的,别噎着了,这么馋嘴,将来怎么讨媳妇哦!”

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槐花入食 摄影:骑到罗马去

有一年一个外地养蜂人在村口的槐林里摆放了数十个蜂箱。细心的母亲发现他粮食紧张,虽然我家也不富裕,母亲还是主动接济他一些粮食。初夏洋槐花开了,成群的蜜蜂在槐树林里起舞。养蜂人为了感谢母亲对他的关照,将一瓶洋槐花蜜送给了我们。

打开瓶塞,一股清香直入肺腑,母亲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小勺,用温水冲了一大碗,分给我和姐姐们喝,那是我儿时最难忘的美味。这瓶洋槐蜜我们整整喝了两个月,每次只喝一点点就觉得特别满足。

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晒干的槐花 摄影:骑到罗马去

光阴似箭,花开花落,一晃我和姐姐都长大了,我们在城里安家立业,而母亲依然留在了故乡。城里有银杏、杨树、柳树、梧桐、香樟、雪松,却没有槐树。前几年回到故乡,山村已很难有儿时的印记,童年上学的那条羊肠小道已经变成了柏油马路,村西的池塘早已经被填平,一栋栋小洋楼拔地而起,但村口的槐树林和扑面而来的花香依然是那么熟悉亲切,那一棵棵槐树仍和从前一样默默地坚守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山山水水。

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槐花成林 摄影:捕光捉影

忽然想起一首唐诗“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又到了洋槐盛开的时节,浮现在眼前的是故乡山梁坡沟四处开放的槐花,让我魂牵梦绕的是故乡村口的那片槐林,而当年那个为我做槐花馍的母亲已经是满头青丝尽成雪。为了心中的梦想,我背上行囊奔赴那座灯红酒绿的城市,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奋力打拼、负重前行时,从未抱怨,从未退缩,唯有母亲,是我最放不下的牵挂。

苦楝花,初夏的惊鸿一瞥

四月到五月间,苦楝树终于变得浅紫起来,一丛丛的苦楝花犹如为村庄奉上凤冠霞帔,分外妖娆。故乡的村庄被各种各样的树木环绕,我之所以对苦楝树记忆深刻,可能因为它的一个特殊用途。每逢五月母亲带我走亲戚,母亲会把送给亲戚的油炸麻花装进竹篮子里,然后在竹篮上盖一层碧绿的苦楝树叶。苦楝树叶味道清苦,走夜路可以防蚊虫叮咬,而且油炸麻花的香味遇上苦楝叶特有的味道,非常能增加人的食欲。

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苦楝花 摄影:四海大区

苦楝花总开放在四五月间,一簇簇浅紫色的花朵缀满在高大苦楝树的枝头,散发着淡淡苦涩味。苦楝花内敛而低调,在暮色里悄然开放,也会很快落去,不见踪影。苦楝花是春末夏初的惊鸿一瞥,宛如“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那样让人黯然神伤。当苦楝花落尽,一串串如青枣一样的楝果挂满枝头。村里的大人总喜欢拿楝果哄小孩说,这是青枣,可甜了。要是真把楝果当青枣吃了,那苦涩的味道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苦萦绕在舌尖三日不绝,让人五味不辨。可乡下的孩子几乎都上过这样的当。夏季过后,那一串串楝果也会慢慢由青转黄,小铃铛一样在风中摇摆。

苦楝花,别名苦苓,味苦,性寒,有清热祛湿、杀虫止痒功效。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缺医少药,用苦楝花治身上长痱子效果特别好。我小时候一到夏天手臂、颈部、额头就会长满痱子,又红又痒,非常难受。母亲便会在清晨采摘还带着露水的苦楝花,然后将苦楝花洗净焙干,碾为细末,加入少许薄荷汁,敷在我的患处,这样一天三次,不到一周时间我身上的痱子就慢慢消了。

二十多岁我进了城,城里有泡桐树、柳树、翠柏、五针松、香樟、水杉等,苦楝树却很少见到。五月的一个傍晚,我去城南办事,忽然间风儿吹动,一阵略带苦涩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久违的味道。顺着香味走去,果然几棵苦楝树矗立在都市一隅,苦楝花应约开在这淡淡的夜色之中。

初夏花事:浮香一路到天涯
槐花林 摄影:光影心慧

武汉,这座曾经生病的城市如今已经恢复了生机,依然繁华,依然活力四射。一对满头银发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当他们经过苦楝树时,禁不住止住了脚步。夕阳下的老人沉浸在苦楝花的气息里,一直不愿离去。苦楝花的香不是那种馥郁芬芳,而是香中带苦,苦中带香,也许经历过岁月的沉淀和磨难的人,方能读懂它的味道。漂泊在这个流光溢彩的城市,梦想还没有来得及实现,自己却已身未老,鬓先秋。蓦然发现,我的根依然在那个飘着苦楝花味道的故乡,也禁不住愈发怀念起那些走失在韶华里的时光和失散在岁月里的苦楝花。

(责任编辑:何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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